又过年了,回想三十多年前,我们在北大荒过年,还别有一番滋味。
有几次,边境战事吃紧,不让回家过年,要大家坚守边防。百十来号各地知青聚在一起好不热闹。食堂为大家准备了过年的饭菜,还像模像样地排好了菜谱,除夕至初六品种不重样,最后一天大杂烩。但基本也就是白菜土豆当家,猪肉打滚了。食堂给每人发了一份白面和馅儿,让我们包饺子。这对于我们生长在南方的孩子们来说,可犯了难了。好在北方的战友们伸出援助之手,一边帮一边教。从和面、擀皮一直到煮饺子,道道工序都有门道,慢慢我们也都学会了。到了上海还能在家人面前显摆一下。除了包饺子,还能做一些东北名菜,如蘑菇炖小鸡、猪肉炖粉条、熘里脊、醋熘土豆丝、拔丝苹果、拉皮白菜丝拌凉菜至今还余口留香、津津乐道。记得婚后丈母娘第一次过年来家,可让我逮着个表现的机会哦!
知青聚餐大都是在宿舍里,炕沿当凳子,中间弄两块木板一支就当桌子。食堂同志提着“喂的箩”就是水桶,到连队自办的酒厂打来白酒用水舀子分发给大家。顺便说一下,那可是纯粮食酒哦,绝对绿色环保,又香又醇,浓度高达八九十度,用连队的深井水——现在来说就是天然矿泉水一兑,那口味绝对能和茅台、五粮液媲美。知青们拿着茶缸、饭碗当酒盅,真是大碗喝酒,大口吃肉。平时“胃亏肉”,这时可得到犒劳自己的机会了,那谁都不愿错过。三下五除二,几缸子、几大碗下肚,都已昏昏欲醉了。记得有一位上海战友,喝多了去上厕所,不小心脚下打滑摔了一跤,把门牙都磕掉了,还一边比划,一边说:“外面风好大,直往门里刮。”大家酒足饭饱,谁都懒得收拾碗筷,往后就势一仰,都呼呼大睡,一切都等第二天再说。
过年吃不了的饺子、菜谁都不会扔掉。北大荒地处严寒地带,室外就是个天然大冰箱。我们把生的饺子铺开在室外冻上个把小时,往面袋里一装。那吃剩的菜,往罐头瓶里一装,到雪地里埋上。过完年后慢慢品尝,那可真是美味佳肴。
说起冷冻食品,还有冻豆腐,以前南方没有,现在一些火锅店里也有了。除此之外,还得提一下东北的冷冻水果。这可真是东北特产,南方是绝对没有的。那冻梨、冻柿子,看上去其貌不扬,黑乎乎的。拿来往凉水里一放,过一会,水果外面就裹上一层冰壳,那是把里面的凉气拔出来了。敲掉冰壳,刚才还梆梆硬的水果,现在可是软乎乎的,一口下去,又甜、又酸、又凉,十分刺激,那还是消食、解酒的好东西哦!
有一年快过年了,连队里很多同志上大兴安岭伐木去了。留在连队的同志都十分挂念他们。于是,连长、指导员派我和周敏恒两人,拿着连队自己杀的猪肉、溜的粉条上山去慰问他们。这天已是大年三十,连队用拖拉机把我们送到双山车站,车站连售票窗口都没人开了。直到半夜才上了开往大兴安岭的火车,平时拥挤不堪的火车这会儿空荡荡的,没几个人,一人一排座位都富富有余。从此我知道年三十火车是没什么人坐的。车厢的喇叭里播放着当年的流行歌曲《山丹丹开花红艳艳》,直到现在我一听到这首歌曲就会想到当时的情景。我和周敏恒安顿好大包小包,因为想给山上的战友多带点好吃的,包的分量很重,大冬天搞得我们都出了汗。安顿好行李刚坐下不一会,车长走过来了。我边掏钱边说“车长,我们补票。”因为是出公差,还挺理直气壮的。车长看了看我们,说了一句让我们没想到的话:“大过年的,买什么票,坐着去吧!”
火车沿着山势慢慢爬行,过了嫩江好像还是两个车头。天蒙蒙亮,从车窗望出去,白雪皑皑,真是林海雪原,好一派北国风光。我们在一个叫吉文的小站下了车,只见家家户户都挂着红灯笼,很有过年的节日气氛。我们的战友都住在用木壳楞盖起来的房子里,房子里用的桌椅都是用原木做成的,真有点七个小矮人童话世界的味道。屋里用半拉汽油桶当炉子,原木劈成的木材把炉子烧得通红,大家光着膀子坐在热炕上,大汗淋漓地喝着酒,又有点像到了威虎山的感觉。当时,大兴安岭的林业工人的工资很高,在大多数人拿三十几元的时候,他们一个劈柴老头的工资就有九十几元,绝对的高薪阶层。但是,那里的商品供应十分匮乏。小卖部偶尔进一点食品罐头,不一会就抢购一空。我们带上去的东西,可以让山上的战友们过个好年了。
战友相见,格外亲切。他们带我们参观林场的堆木场,照量了归楞、抬杠,我们偶尔尝试,八个人的的杠子我们和大家一起喊着号子居然也抬起来了,还挺自豪的。但那活也确实够重,是体重的两三倍啊!这一天正好是大年初一,在至今过的年中,这是比较特殊而有意义的一次,令人难以忘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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